早上5点20分,闹钟准时响了这是李燕多年的习惯她起床从来不会晚于6点,睡觉也不会超过6个小时
李燕住在河南驻马店的一个村子里这里已经入冬,气温降到零度以下此时,村子里依然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起床,洗衣服,做早饭,打扫卫生,送儿子上幼儿园整理完家后,李燕匆匆赶往自己的车间
在作坊村,不大车间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五排缝纫机,每个工位旁边都堆着很多布料8点的黎明,踩缝纫机的声音,剪刀剪布的声音,针线刺破布料的声音一直都能听到
李燕今年36岁15岁时,她离开家乡成为一名女工她的收入在上升,令人羡慕2012年,为了成为一名母亲,完成自己的使命,离家十年的李燕选择回到这个豫南的小村庄尝试试管婴儿的两年间,她花光了所有积蓄,开纺织作坊是她唯一的退路
也成了村里很多女性唯一的就业选择,韩就是其中之一。
51岁的高丽离开婚姻,从甘肃来到这个河南南部的小村庄生儿育女她在那里呆了20年,但她一直想离开只要你不再这样生活,一切都会好的说着一口流利河南话的韩,还是一个边缘人
这只是农村妇女的一个缩影这个群体的规模没有得到权威统计数据的支持学者金根据国家统计局农民工监测网提供的数据进行了计算2018年,估计有2.5亿有劳动能力的农村妇女仍生活在城镇和农村
大量的工作,微薄的收入,冷漠的婚姻,分娩的枷锁这些农村妇女在工作和家庭之间挣扎她们想离开,甚至离开了,但最终还是因为丈夫,孩子和老人,再次选择留在了国内
李炎和高丽居住的村子里的受访者供图。
离开家乡
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和70年代的李岩和高丽,在同样留在豫南农村之前,他们的前半生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2002年,15岁的李燕在读初二的时候决定辍学外出打工。
在豫南农村,像李燕这样早早辍学的女孩还有很多女生辍学后,要么去社会上打工,要么帮助家里当他们到了适婚年龄,他们往往会结婚生子,过一辈子
当时李燕交给劳务中介800块钱,相当于她后来两个月的工资,劳务中介带她上了南下的火车绿皮火车的硬座车厢太挤了,根本不可能有座位我自己拿了个小板凳,坐了30个小时经过长途跋涉,李燕来到了深圳,进入了电子厂
在流水线上干了三个月,年纪还小的她受不了一个人的苦,回家了几个月后,李燕再次南下,在另一家中介的介绍下进入广州的鞋厂待了近一年,她在厂里跟师傅学了缝纫手艺
那时候工厂没有长假,像李燕这样的厂妹不得不辞职回家过年,在家呆几个月,然后再南下找工作电子厂很多人每次重新找工作都很难找到工作,因为流水线技术含量不高,但我会一点缝纫,所以纺织厂愿意录用我在鞋厂学到的缝纫基本功,成了李燕另谋高就的敲门砖
第三次南下,李妍瑾进了广州的服装厂半年后,李燕从基本的流水线工艺慢慢学会了做整件衣服,一个月最多能赚800元
积累了几次南方打工的经验,李燕和几个表兄弟来到佛山,那里有珠三角最大的国际牛仔城17岁时,她组织了家庭,开始在出租屋卖牛仔裤旺季的时候,我们会自己接一些临时的急单,工资高淡季我们会去牛仔厂打工,这样一个月能挣1400多块钱
李燕对这种满满的工作节奏很满意在手机还是奢侈品的年代,她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手机,让同龄人羡慕不已
傍晚,村子里的夕阳。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年轻时的李燕,多亏了脚下的缝纫机,一次次坐上了离开家乡的火车,车轮滚滚向前,眼前的世界一次次改变在距离河南864公里的甘肃平凉,在年轻的高丽的世界里,唯一转动的似乎是脚下缝纫机的轮子,而她却卡在原地
高丽和李妍一样,只读到初中她上学晚,初中毕业时十七八岁首先,她来到家附近的一家牛皮毡厂工作牛皮毡是过去建造屋顶用的防水材料,会挥发有毒气体工厂里的工作强度高,空气污染严重
工作两三年后,高丽离开工厂,找了个裁缝当学徒三年后,高丽开了自己的裁缝店,做一条裤子赚5元,做一件衬衫7元店开了三年了,也只能赚点小钱
我其实有一个打工的梦想,但是我从来没有出去打工过高丽记得年轻的时候,村里一个姑娘偶然被带到广东打工但当时没人告诉我,我错过了这个机会,而且我在甘肃生活,不能高也不能低
不能高,也不能低评价年轻的自己时,高丽总会说起这个词她不满于自己生活的平淡,激起不了任何波澜她认为,正因为如此,我鄙视坏人,好人鄙视我,直到28岁,她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28岁匆匆结婚,她别无选择
从28岁到31岁,短短三年时间,高丽经历了两次大起大落的婚姻,平淡的生活被翻了个底朝天最糟糕的时候,她甚至被家暴笼罩生完女儿不到40天,我第二任老公打了我两次我实在受不了了,一天晚上就翻墙跑回家了女儿住在前夫家,高丽再也没见过她现在她应该20多岁了
32岁那年,高丽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从河南出差到甘肃的第三任丈夫他几乎‘顽强地’追求我,几乎打破了我家的门槛韩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激烈的追求,她受不了,于是答应了,跟着他到了河南,开始了异乡人的生活
因为婚姻,韩国和中原大地河南牢牢捆绑在一起,她的人生终于掀起波澜。
巧合的是,这一年也是2002年,两个女人同时离开家乡,却因为不同的原因去了不同的岔路口。
代表团
殊途同归,却因为同一个使命,这两个经历完全不同的女人,在这个豫南的村庄相遇。
2007年,在佛山做了两三年牛仔后,20岁的李燕在家人介绍下相亲结婚,对象是在浙江打工的驻马店人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炎跟着他到了浙江,进了宁波的一家针织厂
在工厂干了5年,李燕逐渐成为带领三四十人的组长,负责打样,安排流水线上的工序,年薪高达15万。
2012年,公司打算培养她成为中层领导,前提是她要先在孟加拉国出国三年,回国后可以年薪二三十万,还可以半价买公司开发的房子在这个初中辍学在外打工的女孩眼里,这是她能过的最好的生活
李彦本已经签约出国,但是结婚五六年了,她和老公还是没有孩子老家的父母都认为生孩子是第一要务别人26了,孩子也就五六岁了,我却还没孩子,这在农村人看来不合理
李燕认为自己已经走出去了,但在这片土地上,来自世俗的强大惯性还在坚定地支撑着她她试图反抗,但她不得不服从
和家人多次吵架后,李燕不得不放弃出国的想法,开始尝试试管婴儿但浙江上海的开销太贵,她只能选择回老家
回国后的两年里,李燕试了两次试管,终于成功了,但帮助她受孕的激素却让她瘦胖到了240斤怀孕仅8个月,女儿早产,患新生儿肺炎和缺血性脑炎,又在保温箱里住了3个月从开始做试管到女儿把试管带回家,一共花了26万元,花光了我们夫妻多年的所有积蓄
生活质量急剧下降和外面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女儿11个月大时,身体状况逐渐稳定李燕把女儿托付给婆婆,回到浙江的纺织厂但这一次,仅仅过了半年,她就回家了我每天都非常想念我的女儿她生下来那么努力,身体又不好,真的让我很不放心
为了生下女儿,李燕的尸体留在了这里生下女儿后,作为母亲,她的心也留在了这里
嫁到河南一年后,韩很快生下一个儿子,再次成为母亲,被羁绊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高丽的老公常年做绿化工程仅这一年,他就去了山东,湖北,四川等地一般他只在秋收和过年的时候回家两个人看不到对方,交流很少对于韩国这个陌生人来说,就像过着哑巴日子
我有时也想离开,但我不愿意错过孩子的成长儿子5岁时,高丽带着儿子偷偷跑回甘肃,但家乡适合她的工作很少,在施工队呆了几个月也干不了老公来接她,她就回河南了几年后,她又生了一个女儿,再也没有离开过村子
在异乡多年,高丽仿佛成了一个边缘人,无法融入异乡,也无法回到家乡我很痛苦,感觉好像一辈子都出不去,回不了家
将来的
2012年回家后,李燕利用自己积累的手工技艺,和朋友一起买了几台机器,在村里租了房子,开始在驻马店外包纺织厂。
一开始,我没想过自己会有多大我就想着弄点小玩意,打发时间,补贴家用李燕一开始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生下女儿,决定彻底留在村里后,这个小作坊成了李燕唯一的退路她决定把这个小作坊办好
是驻马店纺织行业的传统支柱产业截至2022年,全市规模以上纺织,服装,制鞋企业129家,而在这些大企业的背后,各乡镇的外包小作坊功不可没
李燕的纺织作坊和村里的其他平房没什么区别。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起初,丈夫和弟弟都不支持李燕办厂,希望她照顾好孩子村子里充满了关注和讨论一个小姑娘才二十多岁,能做好吗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工厂看这看那
"我宁愿做更多的工作,也不愿忍受屈辱和束缚."李燕还清楚地记得,一开始,从加工帆布包,联系货源,到拉货发货,都是自己一个人以前的面包车很旧,没有空调40度的大热天去拉货,只能带着女儿当时事情太多,一直心情不好,女儿也被打了
在李燕的坚持下,工厂逐渐成为村里很多妇女为数不多的就业选择之一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是留守妇女每个家庭都是女人或者老人在家带孩子,男人出去工作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来,李就多买一台机器,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现在的规模在农闲季节,村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这里工作年轻人用机器,用老式的剪线器,虽然挣得不多,但还是能挣点钱的自然没人说闲话
天快黑了,厂里大部分人都下班了。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李燕说,厂里人多的时候,有八九十人现在疫情期间,很多妈妈都要在家陪孩子上网络课,剩下的也就三四十人
韩风在李燕的工厂工作了七八年。
在此之前,高丽除了打理仅有的四亩农田,几乎没有工作,因为她是外地人,朋友很少那时候别人说话都要避开我,现在我不在乎了,但那时候我每天都很生气,高丽回忆道
围着庄稼和孩子走,是洋媳妇高丽在村里唯一的生存空间在李燕的工厂工作后,她终于有几个能说上话的人了
koryo手头的工作就是在帆布包边上卷扁线这个工序在李燕的厂里是最简单的,工资也就20分左右一块
我干活慢,别人一天能做300多,我只能做100多高丽说,长时间踩在缝纫机上,她的腿脚经常不舒服,工作时总觉得困一天只能赚三四十块钱,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高丽早上八点到工厂,中午不回家,一直呆到晚上九点,一天十三个小时,几乎天天如此,一个月收入一千多。
这些年来,丈夫要支付两个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而高丽在一家纺织厂每月收入1000多元,她还要支付自己的生活费,给女儿买衣服以及其他零散的开销有时她不得不帮助她在xi工作的弟弟
我老公一分钱都不给我,也从来不告诉我他赚了多少钱高丽说她经常捉襟见肘,甚至找李妍借钱李燕也理解,她的生活太艰难了可能因为她是外地人,她老公怕她跑了,怕她帮家里,所以不愿意给她钱
韩风觉得自己好像被困住了我一辈子都是这样过的,没有好好学习就落到这个地步回想起过去,高丽恨自己只读书到初中毕业还没来得及看世界,她就陷入了婚姻的跌宕起伏,再次来到异乡
初冬时,平原上的小麦正在发芽。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现在,李燕的工厂逐渐稳定下来,一年能赚十几万虽然不如在外打工,但好在村里开销小四年前,她意外再次怀孕,生下了儿子现在女儿8岁,儿子4岁
两年前,她和丈夫离婚了这段以牺牲她的自由和机会为代价持续了十年的婚姻还是失败了她不打算再出去了她会独自照顾两个孩子,留在家里陪伴他们成长
而51岁的高丽越来越想离开最近几年来,丈夫对他们的婚姻一直漠不关心想走就走,想走就走这让韩国更加失望,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可惜了她儿子18岁,正在高三复读,女儿12岁她想,也许再过几年,当所有的孩子都上大学的时候,她会超越自己
我老了,没事干,哪儿也去不了,身体越来越差韩风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但只要你能停止过这样的哑巴生活,一切都会好的尴尬的是,高丽在表达离开这片土地的渴望时,用的是最地道的河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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